“好。”簪獬喝彩,绽露笑容,举起酒杯:“老簚匠深明大义,我敬你。”
老簚匠的脸再也绷不住,一时间有些无措。只见簪獬仰头一饮而尽,笑盈盈将酒杯倒悬。
老簚匠站起身,枯槁的手颤颤巍巍端起酒杯:“里正,我等交税容易,谁交不是交?只怕过屏风壁的关卡不容易。我们这些年可没少给屏风城上税。”
大阿姆附和:“可不是吶,两头给钱寨子里可吃不消。”
簪獬放下酒杯:“从前竹海不归诸夏,边关交税自然苛刻。如今不同,怎么过关,交多少税,都有国法可依。”
老簚匠微微探身,言辞恳切:“不止关卡,我们村和竹衣寨的货物,都是屏风城商会在经营。断了这厢经营,全村都要啃竹子。”
老簚匠又去看其他两人,哀叹道:“还要里正和他们好好谈谈。定个规矩,理个章程,好让我们知道怎么做。山子,你说呢?”
山子抬头看看老簚匠,又看看簪獬:“我听里正的。”
大阿姆撅起嘴,意味不明的哼了声:“你倒是会讨巧。合着里正光来收税?回头婚丧嫁娶记得请里正坐堂,好处都让予你们向阳村。”
老簚匠道:“莫说这些不着调的。你给里正交给底。”
大阿姆扔了筷子:“一根树哪能成林,一个人哪能定规矩。我要回寨子同大伙商量。”
簪獬本以为大阿姆和老篾匠两人是同进退,如今看来也不全是。亦或者故意为之一个□□脸,一个唱黑脸
簪獬猜不透真相,从口袋里摸出叠得四四方方几张纸,问大阿姆:“商量这个?”
大阿姆狐疑接过。纸张展开瞬间,她柳眉倒竖,越看脸色越差。
这是白天,二房七房侄子叔叔打架时候,簪獬派人去七房家搜出的合同。
原本由于国界屏风关的存在,竹海各村想要售卖,所有交易必须由他们经营,以至于成了屏风城商会的一言堂。
如今竹海归属诸夏,村民可以自由进出,屏风城商会为了继续垄断,便拟了这份合同,由福运送来。只是他们没料到意外迭出,以至于合同落到簪獬手中。
合同条例极近苛刻,包罗方方面面,从定价、交货、货款,到各种违约赔偿,将卖方限制死死的。合同末尾,赫然是七房大爷佳木的签字手印。
大阿姆将合同一拍,怒哼了声:“那些人真是夏天笋蝇,又贪又毒。原本就压价厉害唻,还只能同他做买卖,动不动就吓唬断药断盐。现在还要在脖子上套了个狗绳。”
簪獬许诺道:“以后绝不会。屏风壁以前是边关,不许竹海百姓进出,以后没人拦你们。大家想和谁做买卖,就和谁做买卖。谁敢拦,谁就是和国法作对。”
大阿姆朝簪獬嫣然一笑:“我有好货,卖谁不是卖呐。里正你给我们牵个头,我们自己来做自己的买卖。”
她笑的眼波流转:“你是竹海里正,竹海父母官儿,自会替儿女计算好好的。”
久不说话的老篾匠突然开口:“里正,各村经营可是由我们三人经办”
大阿姆深深撇了老篾匠一眼,不甚在意的拿起竹筷。簪獬并未注意,想了想:“经营事情我不太懂,你们来办自然最好。原先是个什么章程”
老篾匠道:“每家各自生产,老朽验货无误,先行付款收货,以便百姓维系日常生活。等到积攒一批,再与商会交付。”
簪獬点头:“这样也好,省的独木难支不成气候。河州那边许多商会也是如此,有意者合力,共进共退。”
老簚匠嘴唇嚅嗫,迟疑片许忽道:“里正,从前我们是一节竹竿两头削,一头在屏风城商会,一头在卫疆军。如今卫疆军调到獠牙谷口,是卡不住脖子了,可到底没有走。”
簪獬点了一下头:“我本就计划要去拜访八湖指挥官。”
老簚匠微微低头:“里正和八湖指挥官都从望斗城,定能聊到一块去。在屏风城站的再高,哪有望斗城看得开阔。”
老簚匠的恭维让簪獬想起高扬。屏风城守备官的官阶,勉强够着“下士”门槛。高扬比望斗城的上士们还要端着,仿佛一张口就言出法随般不肯随意说话。
簪獬一时也分不清,是高扬讨厌,还是那个口齿不清却爱絮絮叨叨的财务官方孔更让人讨厌,或者是那个自作聪明的城防卫官多思。这么想,屏风城的官僚们竟然没有一个稍稍可爱的人。
她近来天天思虑过度,此刻已觉心力用尽,不愿再想,便使了缓兵之计:“三位,时候不早了,今天就到这儿吧。”
话毕,簪獬突得想起一事,“我听说竹海有三个村子,还有一个不垦者部落。你们了解吗?”
老簚匠摇头:“从前颇有恩怨,近些年他们很少出现。”
大阿姆说:“有做些买卖,来找我们换竹衣。他们在竹溪那边,巨竹林深处,我们打猎也不去那里。听说不是一个大部落,是好些个,零零碎碎,住在竹子上。”
簪獬问:“大概多少人?”
三人都说不清楚,大概有千余人,或多或少都有可能。至于分了几个部落,头领是谁,风俗如何,各是一知半解。
既问不出所以然,簪獬起身准备告辞。老簚匠出言留她:“白天的事,老朽想和里正聊一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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