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前家宴过去了足有两个多月,柳条抽新,草泛新绿,眼看着又是一轮浅春。
空心儿神仙只身前去春试。本是打算带着我一块儿的,盛夫人偏说我有身孕不便出行。云宛如再一撺掇,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。
我近来分外嗜睡,也不想再闹出甚么乱子,既不让我去,便也随得她们。
倒是空心儿神仙不太乐意,双眉微蹙道:“你单独在府里,万一遇上了甚么事,本君可保不了你。”
我扑哧笑了:“我能遇上甚么事?倒是您出门在外,处处要小心。”
他听罢沉默了半晌,而后又像特意和我交待般说道:“杨衍文那头,我特意交代了屏凰仙子在旁守着,你不必担心。”
我心里颇是感激,点了点头,也不知怎样回报他好,走过去拉住他的手,缓缓贴上自己颈间。
他的手指优美细长,触感生凉,有种说不出的韵致。
“你这是……”他愣了一愣,眉梢微挑。
我静静地按住他的手指道:“这个锁上的咒诀……是我亲手封住的,现在我用你的手把它解开,你便可以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,亦不用担心我会和九图有何牵连。”
“其实不必如此……”他仿佛欲言又止。
我立刻打断他:“这是我自己的想法。”顿了顿补道:“我也该懂得知恩图报一点儿,不能老让别人替我担心了,不是么。”
他便不再言语,只用深潭似的双眸专注地凝住我。
“我知道,我和您不是一种人……”我笑着缓缓将解咒注入他的手指:“但我想和您好好地相处。”
他也微微勾了勾薄唇,指尖朝前略顶,立刻让那把锁发出润泽的荧光。
荧光透过领口,一点点渗出,就好像那千年的岁月,在这弹指而过的瞬间倾泻。
“等我回来。”一切完成,他转过身去道。
我垂下眼“嗯”了一声,慢慢将领口盘扣系好。
更多讨我高兴的话,想他也不会说,不过我知道,他是相信我的。
空心儿神仙走后,不知又过了几天。这日醒来,本小仙也一般地觉得疲乏,正兀自在床上懒着,忽地眼瞳被光线刺痛,睁眼一瞧,却是纤衣那丫头把帘子挂了起来。
我嘟囔着翻了个身道:“做甚么?大清早的。”纤衣抿唇一笑,道:“就知道您会这么说,是公子赶回家了。”
“回来了?”我立刻撑起身子,精神抖擞。
她见了又笑:“瞧把您急的,怎么,又不嫌早啦?”我道:“甚么时候了还和我贫,他人呢?”
纤衣走过来扶我:“在老爷夫人那儿呢,听说公子考了个好名次,把老爷高兴得就差没直接飞上天了。”
我心道一句“自然”,以空心儿神仙的资质,拿下状元不在话下。
那杨老爷原先不过指望爱子中个举人,此番喜讯,真可谓天上掉馅饼,无怪要拉着他絮叨半日。嘻嘻,也不知空心儿神仙撑不撑得住。
我被扶到脸盆前,行动迟缓地弯腰掬水,却听纤衣又道了句:“但公子进门前我瞥到了一眼,脸色阴沉沉的,倒不太快活呢。少夫人,你知道是为甚么?”
脸色阴沉?我愣在原处,摇了摇头。
纤衣道:“唉,有什么事儿值得摆脸色的,明明中了探花这么吉利……”
我又是一愣,手中一捧水哗啦落回盆中:“探花?你说探花?”
纤衣肯定地点点头。
“你确定没弄错?”我头脑有点儿发晕。
估摸是我一脸晴天霹雳的神情让纤衣疑惑了,小丫头用眼角奇怪地瞥我,顺道:“少夫人……是觉得探花还不够好么?”
我自知失态,连忙胡乱擦了几脸,含糊道:“才不是呢。我是觉着咱家公子日也读,夜也读的……不中状元岂不是太可惜了?”
纤衣叹口气笑道:“您真是贪心不足!以咱们公子原先的资质,能中举人都不错了。以前有算命先生给他看过手相,说他这辈子没有官运……这下可算时来运转了,您却还不满意。”
我扯过布巾将脸庞擦干,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。
“纤衣,你听说了这次的状元郎是谁么?”
纤衣歪着小脸想了想,道:“没听谁说呀,想来是哪家名流士子罢。”我又稍作沉吟,抬头吩咐道:“等会儿你去老爷那头守着,公子一出门,你就把他带过来。”
纤衣笑着把我扶回桌前:“是是是。您就一刻都等不了了。”说罢,从食盒里替我一样样拿出了点心:“先吃点儿东西,别为了公子一人,便茶不思饭不想的。”
我责怪道:“这叫做甚么话?”
她嘻嘻一笑:“您和公子恩爱,还不许别人说么?”
真真越说越不成话,我拈起块点心,不欲再理她。清甜滋味在舌尖滚了一圈,无端端又让我有些心神不宁。
中状元的人究竟是谁?俗世中还有这等厉害的角色?抑或是空心儿神仙没好好去考……
究竟是甚么原因呢?
本小仙乱七八糟地在脑子里推测,一整个上午坐立不安。
晌午过去半刻,纤衣总算从外边回来了,我忙站起来道:“公子呢?”
她指指身后,眨巴眨巴眼睛:“这不是来了。”话音才落,修长的身影如一袭落花,从门边飘然而至。
纤衣在后头打趣道:“公子,您快去解一解少夫人的相思之情罢,她这些天没见着你,做甚么的心思都没了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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