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法坦诚相对的那段时日,他何尝不纠结?
成全她?失去她?同时还想知道她终究会怎样选。
孤注一掷生下孩子,是私念,那么他在她心里仍旧不重要,至少没有这个孩子重要,没有她自己的想法重要。
别怨他固执,一生只固执这一次,赌上这一次!
由是她在他、在她自己,还有孩子之间,终于将他放到了第一位。
听了楚萧离的话,慕容紫抽噎着,眼神儿直愣愣的,过了片刻才醒然,瞪着他,难看的笑了出来。
她垂首,从袖中取出那只蓝翎用心为她准备的盒子,里面的药会取她孩儿性命,却也能让她陪伴在楚萧离身边,和他相守到老。
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的尽善尽美?
哪个人又能真正做到大公无私,舍弃自己拥有的全部,成全了谁?
将纤细的玉手温柔的置于小腹上,她愧疚难当,抽泣得无法停止。
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
心里反复这三个字,眼泪像豆大的珠子不断涌出。
非要她选择……楚萧离已成为她永远都无法割舍的眷恋,仅仅只是为了他,她愿意承受失去腹中骨肉的痛楚和罪孽。
只是为了他!
彼时,楚萧离泛红的眼眶同样湿润,深邃的眸光落在那只精巧的木盒上,继而,不可置否的自嘲道,“大抵我们是这世上最要不得的父母罢,不过幸好,她还可以重新选择。”
他原是想说,派人去西域找寻神族栖居的石城,无论对方提出怎样的条件,他定不遗余力求到两全之法。
可是这念头只在他心里停留了刹那就被打消了。
世事难料,他不愿意再赌一回,赌输了就会失去他的最爱,因为她,他变成了一个输不起的人。
若真有来世,他们两个要不得的父母,愿意倾尽所有偿还今生无缘的孩儿。
只今生,且让他们自私的相爱一场。
“唉……时才的惊心动魄都撑过去了,能活着便是万幸。”
一声不屑到了极点的叹息搅乱了压抑伤感的气氛。
众目不解寻去,是断了一只手臂的宁越曦。
这会儿北狄国未来的国君看起来狼狈非常,墨发凌乱不说,脸容花了,衣裳坏了,身体更是残缺了。
他不顾形象的坐在一方冰地上,一手轻轻护着被草草包扎、止了血的断臂,仰头望慕容紫和楚萧离,眉眼间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蔑视和不屑,淡语,“果真是对薄情人,自私便罢了,还要佯作伤感,虚伪得叫人大开眼界,本王真真见不得。”
听了他的话,站得最近的花影肃色向他回击道,“说得也是,先我见四殿下断了手臂,也略为北狄的将来担心了少许,不过听了四殿下这番话,又转而佩服,想必四殿下即便往后诸多不便,也能成为身残志坚的典范,佩服,佩服!”
难得宁越曦没有动怒,苍白着脸容大笑道,“能捡回一条命,还能做皇帝,断只手臂而已!”
说着,他从腰间摸出一物,大而化之的向花影抛去。
花影反映迅速,还没看清是什么,就已经抬手接住了,再定眸望,也是一只锦盒,只比铜钱大了一点点,做得相当精巧。
她不解,拧眉。
宁越曦看向慕容紫,神色一半复杂,一半清明,“我欠你的。”
欠下的,他说过要还,如今刚刚好。
花影疑惑的将盒子打开,看清楚置于盒中的东西,霎时眼底大放异彩……
“长生丹!”
慕容紫和楚萧离均是惊喜和讶然交加,怎么会……
蓦地,想起蓝翎曾说过,当年她离开西域石城,正是带了三粒长生丹。
一粒给了曦昭,报她救命之恩;一粒赠予雪影,还他失去挚爱之债,唯独还剩下一粒不慎遗失了。
她还说过,若然有那粒长生丹在,就不用以身犯险回石城这么麻烦。
触及慕容紫惊讶的目光,宁越曦不以为然,一语道破天机,“这是蓝翎在将商霭送给商家时,放在他的身上的。”
众人恍然大悟!
舐犊情深,蓝翎不愿说,是想将长生丹留给儿子,以弥补少许亏欠。
宁越曦道,“萧家灭商家满门,商霭被收为己用,这颗长生丹是他为表衷心,赢得信任,当年亲手交给父皇,辗转,便落到了本王手中。”
这样的好东西,原本他只想留给自己以备不时之需。
哪怕是在国公府时,他都没有心软动摇过。
人只能活一次,慕容紫可以活两次,也不见得有多好,说他贪,也并非全部,活好这辈子对他而言足矣。
可经过冰洞里的九死一生,手臂也断了一边,再而想起这粒长生丹,吃了它,莫非手能重新长出来不成?
罢了,能活下去便好。
看着那双心绪大起大落的人,他勾唇莞尔,难得成全一回,做楚皇和宠妃的恩人,貌似也不错。
从花影手中接过珍贵的保命符,慕容紫满心激动的看楚萧离。
“没事了。”他眼红红,局促又松一口气的狼狈形容,重复道,“没事了……”
远处,几里外地势微隆起的冰川上,慕容徵站在冰川一端,远远眺望视线尽头,虽听不到那方所处之人的对话交谈,然,凭着宰相大人的聪慧睿智,他们说了些什么,他大抵也能猜出十之八*九来。
默然片刻,他将目光收回,尔雅的转首问身旁的女子,“如何?夫人可认输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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